那张画再次出现,是在一年后。
苏荫刚结束一门理论课,抱着画板从教学楼出来,天已经暗了。
她本想直接回宿舍,但在路过学校展厅侧门时,无意中瞥见了一道熟悉的线条。
她停下脚步,往里看了一眼。
展板的边角翘起,是那种压画纸用的旧泡沫板。
画面没有装裱,也没贴解说卡,只在底角,用铅笔写了一行淡字:
“未入选作品·展览主题:非标准表达。”
她走近几步。
风筝还是那只风筝,线斜着,角度没变。
右上角褪了些色,像被时间泡过的纸,边缘泛着淡灰。
她站在画前看了很久。
耳机里还在放歌,歌词唱到一半,突然断了信号。
她摘下耳机,屏幕跳出一条微信消息:
【今晚吃什么?】
——朋友发来的消息,附带一句:
【你知道“风的反方向”那张画被展出了?当年怎么没火啊!】
她看着那句话停了几秒,没有回。
手指滑开通讯录,往下拉,一直滑到最底部,停在一个很久没点开的名字。
陆解。
头像还是那张天台照,低云压着天,像那天公布比赛结果的天气。
她点开聊天框,又退了出来。
光标闪了一下,像是她说的话,在心里被默念完了。
什么也没打,什么也没说。
手机在指尖下熄了屏,她收回放进兜里,又站了三十秒。
她忽然想起,那年比赛刚出结果那天,她在教学楼角落,说过一句话——
“没得奖,也不会想撕掉。”
当时她说得很轻,像随口一说。
可她现在明白了——
陆解那句“我知道结果”,说的不是比赛。
是她会回来看的这个结果。
每次看到新课表上写着“视觉文化理论”,她都会想起那张画——
没有标题,也没有交代,连自己都解释不清。
像是她人生里唯一一次“不是为了交作业”的表达。
她在心里又说了一遍那句话,没有声音:
“谢谢你,那时留下来了。”
然后她从口袋里抽出车票,转身朝车站走去。
风很大。
公交站牌上贴着一张纸,被风掀起来,又慢慢贴回原位。
像是某段从记忆里浮起、又顺从地归位的东西。
她没有回头。
那张画还挂在展厅里,安静地存在着。
没有名字,没有奖项,也没有结局。
但画过一次,就已经被记住了。
那就够了。
全文完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