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听没有换座位。

那道划痕还在，沈野坐过的桌椅，她也没收起。

日子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。

她仍旧记得交作业，但再也没用过那支黑色圆珠笔。

早上七点开灯，十点下课，英语作业一页，数学两张卷子。

春天来了，风不再刺骨。

她却还是把窗开着，像在等一个早就走远的人，再路过一阵风。

沈野走了三周。

没人再提起他。

偶尔老师点名，有人“咦”了一声，声音很轻，很快又安静下来。

她借了前桌同学一支笔，突然想起沈野也有一支同款的黑色圆珠笔。

笔帽上有咬痕。

——

再后来，有一节课，老师突然调座。

“最后一排没人了，林听，你调到中间来吧。”

林听愣了一下。

老师说：“你也不需要一直坐那儿吧？现在也没人陪你自习了。”

前排有男生小声笑了笑，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话有点好笑。

她低头收拾书包，动作很慢。

快站起来时，她忽然转头，伸手摸了下桌底。

指腹触到一个硬纸角，被双面胶粗糙地贴着。

她小心撕下，是一张便利贴大小的纸角。

上面的字潦潦草草，像涂了又没涂干净，但还是能认出来——

“如果你哪天也想换位置了，就别告诉我。”

她看了很久，然后把纸收进笔袋。

那节课她换了座位。

她坐在教室中间，光线更亮，离黑板更近，风吹不回来了。

没人注意她在看什么。

她其实一点也没在听课。

她没换座位，也没换习惯。

转眼就到了模拟考试那天。

早上下了小雨，林听提早到了学校，教室空荡荡的，只有她一个人。

她走到旧座位，坐下——沈野以前坐的那个位置。

她朝窗外望了一眼，槐树靠着围墙站得笔直，那天也是这样。

她记得某天他也坐在那里，手机放在膝盖上，屏幕是暗的，人也像是熄了屏，整个人都暗下来。

她没问他在想什么，只觉得他像一块大理石——外面冰冷，里面什么都有。

林听低头，看着桌面中央那道划痕。

它还在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她指尖轻轻掠过一次。

考试铃响前，她从包里拿出笔袋。

除了笔，还有两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小纸片。

她没有打开，只是轻轻按了一下，像是在确认它们还在——像还留着那段没人知道的时间。

她忽然想，以后她也许还会坐进很多教室，换过很多座位。

桌子可能都干净，划痕也不再中间。

也不会再遇见第二个沈野。

也不会有人再把一颗糖，轻轻放在她卷子的正中间，说：

“给你。”

有时候，她还会梦见高三的那个冬天。

梦里的教室安静，风很轻。她戴着耳机，他坐在旁边，嘴角咬着笔帽，像还在等一道没解完的题。

谁也没说话，但都没走。

醒来时，枕头是湿的。她不太记得梦的细节，只记得醒来那一刻，像谁把心里什么东西按熄了。

她没告诉任何人。

只是把那张纸，贴在笔记本最后一页，夹着。

没有署名，没有时间。

她在下面写了一行字：

“你别总坐在旁边。”

因为你不在的时候，

那个位置——

真的，太难看了。

——

全文完